去年11月,在湖南运营近20年的旺旺医院,现已正式升级为三甲医院。 这是一家由台企运营的民营医院,能通过严苛的三甲评审,想必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。若不是我提及,估计很多人都不知道旺旺还开办了医院。 它本是一家零食公司,背地里却还涉足酒店、自助餐,经营报纸与电视台,着实令人意外。 对于年轻观众而言,不少人最初认识旺旺并非通过其产品,而是旺旺广告词改编的网络梗。实际上,魔性广告词与辨识度高的logo,恰恰体现了旺旺这家公司的特点。 你可以说旺旺有些低端、土气,甚至觉得其产品不好吃、不好喝,但很难指出这家企业有哪些地方让消费者不满。 一家零食企业能如此具有辨识度,与企业发展历程以及创始人自身特点密切相关。 长得酷似旺旺形象的人就是旺旺创始人蔡衍明,他是泉州蔡氏家族移居台湾后的第四代。 蔡氏家族在清末民国时期是颇具实力的富商家族,迁至当时被日本占据的台湾岛后,迅速在岛内建立家族企业,业务涵盖造纸、金属回收、电影等领域。 到蔡衍明父亲这一代,经营重心转变为罐头食品代工,并建立了知名食品工厂宜兰食品。 作为富二代,蔡衍明学生时代就展现出纨绔子弟的一面,考试没考好就怪父亲因讨厌外省人而阻碍自己学习。看到同学被老师批评,他竟直接向老师下战书单挑,结果被逼转学。 但蔡衍明很倔强,坚决不转学,认为台湾这么大,在哪都能学到东西,于是直接辍学,成了当地有名的富二代“闲散人员”。 对于自己的选择,他只用一句话解释:街头混一年胜过读书三年。不过这种观念大家可别学。 后来事实证明,蔡衍明一直践行着这句格言,当然也付出了诸多代价。 在街头晃荡一段时间后,父亲最终决定将家族产业交给他。当时蔡衍明手中的食品厂主要从事代工业务,但他认为要做就做自有品牌,不能总依赖别人下单。 于是19岁时,蔡衍明推出浪味鱿鱼丝,然而这次创业相当失败,亏了一个亿。 不得不说,不怕富二代奢靡无度,就怕富二代决心激进创业。但蔡老板头脑灵活,一次失败并未打击他的积极性。 很快,他找到了另一个更具竞争力的产品——米果。米果原本是日本特产,直译过来就是煎饼,属于零食的一种。 蔡老板利用家族关系与人脉,从日本引进米果工艺到台湾。 蔡衍明专程前往日本,找到岩塚制果社长、“米果之父”桢计作,希望与其合作 选择米果,是因为东南沿海很多省份会用米制品祭祀,米果是便捷且廉价的选择。为契合祭祀祈福场景,他决定为产品取个合适的名字并设计logo。 关于旺旺名字的由来,流行说法是他一次去庙里许愿,看到狗狗雕像,便想到用狗叫声作为新品牌名,旺旺由此诞生。 这个说法略显草率,而logo的诞生更随意,他觉得市面上其他logo太死板、太土,就亲自画了个孩子形象,寓意旺旺永远年轻。 这次他赌对了。 旺旺生产的仙贝和雪饼凭借清明祭祖广告迅速占领台湾供品市场,成为祭祀常用零食。80年代初,旺旺米果产品已占据台湾9成以上市场,在岛内难逢敌手。 但台湾市场毕竟有限,要想持续发展,必须开拓更大市场。此时恰逢改革开放,外资和港商纷纷在大陆投资,台企自然也不会错过机会。 1992年,旺旺通过与政府合作入驻湖南,成为最早进入大陆市场的台企之一,享受诸多政策支持与税收优惠,甚至获得重点保护单位称号。 尽管旺旺无需担忧程序问题,但开拓市场仍需靠自身努力。改革开放早期,大陆市场销售十分依赖批发商和经销商,小品牌和新品牌话语权较低。 旺旺在台湾虽有一定地位,但在大陆却是初来乍到,许多规矩都要重新学习。 比如蔡衍明第一次参加大陆展销会,通过免费试吃获得众多经销商合同,需求量达300个集装箱,形势看似一片大好,他当即决定发货。幸好有人提醒,他将发货量减至100个集装箱。后来部分经销商果然毁约,这100个集装箱的货物还出现积压情况。 食品有保质期,即便通过当时的销售网点,也难以消化库存。最后蔡衍明决定将货物免费送给广州、上海的学生试吃。 没想到这一举措为旺旺在大陆培养了第一批年轻用户。 库存问题只是小麻烦,更大的困难是旺旺在湖南的工厂建设。1992年的中国大陆,包括金融体系在内的许多基础设施有待完善,企业自建工厂难以通过银行贷款解决资金问题,只能想其他办法。好在旺旺实力较强,历经两年多终于建成工厂。 工厂建成并不意味着能良好运行。据报道,因蔡衍明请客时遗漏了关键人物,导致省领导视察旺旺工厂时,工厂电力供应不稳定,时有时无。 上述这些困难只是小试牛刀,接下来蔡衍明和旺旺面临的才是真正的商业挑战。蔡衍明行事风格独特,不按常理出牌。 在意识到经销商不可靠后,他决定亲自提升品牌知名度,确定了旺旺大陆版广告的第一句广告词“你旺我旺大家旺”,并投入千万资金打广告,使旺旺迅速从籍籍无名变得家喻户晓。 进入大陆市场仅一年,旺旺销售额就达到2.5亿人民币。 旺旺走红后,吸引众多竞争对手,行业价格战不可避免。毕竟米果工艺不复杂,技术门槛低,大家比拼的主要是价格、口味和分量。 蔡老板在街头历练的经验发挥了作用,面对价格战毫不畏惧。 1994年,在旺旺发展势头正猛时,康师傅等200多家企业集体降价,将米果价格从每公斤50元降至30元。蔡老板直接推出4个主打低价的米果品牌,把价格降至每公斤5元。 竞争对手无奈,只能退出竞争。最终旺旺拿下大陆超过7成的市场,第二名市场占有率仅为个位数。从刚进入大陆市场到之后的几十年,可谓是旺旺发展的高光时刻。 在此期间,许多伴随洗脑广告的童年回忆产品陆续登场:1994年,旺仔小馒头上市;1996年,旺仔牛奶上市;1997年,旺仔QQ糖上市;1999年,旺旺碎冰上市;2003年,OPPO果奶上市;2005年,旺仔牛奶糖上市。 当一款零食足够成功,单纯的销售额和销售量已无法完全体现其影响力。旺旺成功的关键在于广告投放量大、内容洗脑,且具有产品创新意识,能把握零食市场消费趋势。 蔡衍明很明智,没有将旺旺在大陆的宣传重点放在祭祀场景,而是聚焦零食、儿童、送礼等方面。但因宣传用力过猛,使用“过年不吃旺旺,新的一年不会旺”这种带有诅咒意味的广告语,导致广告被停。 旺旺这种既土气又新潮、略显疯癫的风格,不仅体现在宣传上,更贯穿整个企业,成为企业文化的一部分。 旺旺年报封面都是饱和度极高的红色,上面有舞龙的旺仔形象,很是喜庆。 每年年报中,旺旺都会明确展示自己的经营理念——“缘、自信、大团结”。蔡老板为让这六个字深入每个员工心中,还自编了公司主题曲《大团结,一定赢》。 旺旺集团2025年新春盛典 由于经营得当、销路顺畅,旺旺早在1996年就成功上市,2007年私有化退市,2018年在港股二次上市,市值一度飙升至1700亿元。 蔡老板也多次成为岛内首富,力压富士康创始人郭台铭等知名台企老板。 对于风格独特的旺旺来说,有钱后自然不会只专注于零食业务。 2004年,旺旺投资建设长沙旺旺私立医院,2005年开业,连续14年营收过亿,近年来更是超过六七亿,年门诊量达百万人次,2024年升级为三甲医院,未来发展前景可期。 2006年,旺旺投资建设上海神旺大酒店,门口有刷满金漆的旺仔雕塑,入住酒店可享用全系列旺旺零食和饮料。 酒店内还有旺旺自营的自助餐厅,年销售额达1000万人民币,号称全国十大自助餐厅之一。 相比医院和酒店,旺旺最厉害的副业当属媒体领域。 2008年,旺旺收购台湾中时集团,这是台湾大型媒体公司,旗下拥有众多报纸和电视台,知名节目《康熙来了》就出自中时集团。 由于中时集团在台湾影响力较大,此次收购引发诸多质疑和批评。 蔡衍明为证明自身,亲自出席收购说明会,与记者及反对者正面回应。 他在会上明确表示,收购中时并非利益交换,而是出于对故乡台湾的感情。 更官方的说法是,蔡衍明和旺旺希望促进两岸和谐,树立良好台企形象,毕竟旺旺九成以上业务在大陆,两岸和谐对其发展最为有利。 实际上,旺旺也确实这样做了,收购完成后,将集团旗下报纸改名为《旺报》,积极投入两岸交流工作。 2019年,台湾传出大陆人吃不起榨菜的谣言,旺旺就在《旺报》头版刊登“大陆人吃得起榨菜”。 但这种强硬回应方式让一些人恼羞成怒,在中视集团电视大楼附近举牌抗议。蔡老板毫不示弱,让100多名员工下楼循环播放《大团结,一定赢》。 可惜,经过几次对抗,中时集团媒体业务大幅收缩,关闭电台,《康熙来了》也停播。 不仅副业受挫,旺旺主业也出现增长乏力问题。 从2014年开始,旺旺仙贝、雪饼、旺仔牛奶等主力产品销量下滑,主要原因是这些产品不符合消费者日益健康的饮食追求。食品行业热门产品已从膨化零食转变为纯牛奶、酸奶等乳制品以及坚果零食。 旺旺察觉到风向变化,及时推出各类新品,如旺仔坚果牛奶、旺旺乳酸菌、邦德咖啡等。鼎盛时期,旺旺一年能推出100多个新产品,但大多反响平平。如今浏览旺旺官网,会发现其产品众多,多到有些冗余。 旺旺通过大量新品涉足各种细分品类,但庞大的产品数量也让外界难以清晰、全面地认识公司。 根本想不到旺旺还有从2007年就开始经营的消杀清洗品牌——旺旺水神。或许仙贝、雪饼已无法代表旺旺集团的全部业务。 如今旺旺被外界称为“食品行业的黄埔军校”,因为很多竞争对手从旺旺挖走关键人才。对竞争对手而言是好事,对旺旺来说则意味着留不住人才。 近年来,旺旺面临一些发展瓶颈,营收和利润维持在相对稳定水平,数据与卖方便面的统一集团相近。尽管经营遇到问题,但旺旺并未改变一贯风格,这主要因为旺旺是家族企业,其风格就是蔡衍明个人风格的体现。 在当今时代,家族企业似乎不再是理想的企业形态,许多百年家族企业已通过职业经理人实现管理模式转型。但旺旺选择延续家族传统,无论是主业还是副业,管理层核心人员大多有亲属关系。 蔡衍明是旺旺的掌舵人,统管全局;他的姐夫掌管旺旺医院,外甥担任执行院长;长子蔡绍中负责集团物流、人力、策划和运营;次子蔡佳旺担任公司首席运营官,主要工作是每天发一条旺旺吉祥物相关微博;三儿子蔡望庭掌管旺旺水神事业部以及OPPO邦德咖啡等多个品牌,他也是微博活跃用户,常分享生活点滴。 江湖传言,蔡衍明让孩子较早进入公司,因为他秉持自己当年的观念,认为孩子读到高中就应进入公司历练。 横向对比来看,蔡衍明与同时代企业家有很大不同,很难再找到像他这样风格独特的老板,或许这正是旺旺既土气又新潮、还带点疯癫风格的根源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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